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亚皇帝的命令,海尔特中将在圣都迎娶了魔属公主。浪漫婚礼上的悠然钟声还未完全散去,科恩几乎是在同时接到了神属联盟与魔属联盟的警告信,在他把这两封信随手丢弃在书桌上的那一个瞬间,战争的号角,就不可避免的回响在南北两个方向的边境线上。
普通民众很难理解这次的战争是因为什么而起,所以皇帝陛下专门颁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层行政官员直接向民众宣读,明白阐述了这一战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亚不能软弱的理由。
无数在历次战争中负伤退役、对自己军队有无上信心的市长、镇长、村长们拖着残疾的身体,用坚毅的神情、豪迈的语气向民众传达了公文内容。
就连那些正在发生叛乱的区域里,大街小巷里也贴满了这道公文,怎么撕都撕不完。
於是帝国民众们知道了这战争是上次神魔大战的余波,战争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国容不下一个欣欣向荣的斯比亚,无论有没有中将的婚礼又或是其他什么事,这战争依然会来——帝国,说白了还是由人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别人比自己优秀一样,他们会群起而攻之。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规则可循,只能展现出自己最强硬、最暴烈的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这个时候,斯比亚帝国内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三个行省,叛军占领了大小城市共计十七个,甚至对两个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斯比亚帝国,已经处於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这个时期,魔属联军军部第一次在神魔大战之外的时期正式组建了战时指挥部,属下各路军队大张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亚领土开进,惟恐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们兵分三路,每路军力十五万似的。
把自己的军事部署做得人尽皆知是一个奇怪的举动,但魔属联军的指挥部却不怎么在意。
他们就如同是在进行一场演习,把四十五万军队放在距离斯比亚帝国的南部防线之外两百里,左军对准坎普行省,右军对准威尔斯行省,中军兼顾左右,三军互为依托,对斯比亚防线虎视眈眈,让人难以判断其真实进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属联盟的方向上,斯比亚帝国漫长的边境线与两个帝国接壤:一个是里瓦帝国,另一个是波塔帝国。
但在魔属联军高调部署的同时,之前历次战争中都表现出很强「冒失精神」的神属联军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他们就连一点行动的迹象都没有。不过,有确切的情报指出,神属联军的进攻集群也在这个时期正式组建了,其战时指挥部就设在班塞帝国。
大势所趋,斯比亚帝国实际上已被孤立,所以没有更多的情报传回,参谋部和联络处甚至没有两处联军总指挥的确切情报——挂名的总指挥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将军,说他们老真的不过份,别说打仗,他们的岁数能活过今年就不错了,真正的指挥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根据魔属联军与神属联军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这才是最让科恩担心的,如果同时在两线作战,斯比亚军的处境将会极为恶劣——神属与魔属的军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合作,必定是存了灭亡斯比亚的决心!
普通民众不可能得到这么详尽的情报,但在参谋部供职的一些高级将领们却心知肚明,他们明白等待斯比亚的将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内忧外患的斯比亚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支撑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运筹。
对於即将到来的整个战争,总参谋官不允许参谋部做任何超出单场战役的战前预演,但他关起门来私下演练过,最好的结果是:斯比亚帝国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国土而继续存在……
这不是失败,面对这样的攻势,本身的继续存在就比单纯的胜利要有意义。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福克斯堡,魔属联军军部。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凝神静声的军人,放眼望去,长长的会议桌两边全是耀眼的将军以上军衔。这些将领是前线指挥部的属下各部门指挥官以及各参战军团的军事指挥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总指挥官的位置旁边还安放着一张与总指挥等级一样的高靠背椅,与副总指挥相对,其旁才是参谋部、情报部、后勤部等部门长官的位置。
在这样严肃的战争中,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总指挥官吧?
「联军总指挥官到!」门边警戒的军官一声通报,会议室里的军官全部起身,保持肃立。
仅听那远远传来的蹒跚脚步声,众将领心中就可以推测出这位总指挥官阁下的身体糟糕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但这是神圣严肃的军事会议现场,没有人会把对总指挥官的忧虑挂在脸上——对斯比亚帝国的作战,是当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谁来担任总指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场胜利。
拄着拐杖的老军人终於走到了门口,威严军服的刀削线条掩饰不了他的苍老,精美考究的黄金装饰只能让他的喘气声更显急促。但是,在看清这位将领的面容之后,没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轻视的眼神……与年纪和身体状况成正比,这位老将领在魔属军队体系中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最强的(前联军元帅除外),在场的将领们都曾经是他的学生——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担任魔殿的军事将领导师,负责教授军官们要使用一生的知识:军人的本质与素养。
「敬礼!」值更军官一声号令,数十位将领同时转身行礼,以信服的目光注视着老军人,「听从元帅大人的一切号令!」(担任魔属联军总指挥官,军衔即自动升为元帅。)放开副官的搀扶,老元帅举起手来还了礼,再拄着拐杖走到会议桌边,微笑着与自己往昔的学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视了会议桌前的将领们,老元帅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风烛残年的我,再一次身着军服见到各位,深感荣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帅,说出话来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洪亮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能亲身参与这一场针对魔属联盟最大敌人的战争,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觉得由衷的荣幸!」
「下官等同感荣幸!」数十人洪亮整齐的回答着。
「身为军人,为国尽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强调这一点,我现在要告诉各位的是,消灭斯比亚帝国,不仅仅是收回被占领土地那么简单!这场战争的最重要意义在於彻底摧毁魔属竞争对手的实力,以此为基点,我们可以保持起码一百年的独大优势!如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魔属联盟的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老元帅的话停顿了一下,「所以,对於这场战争,本人不会接受除了胜利之外的任何结局,本人,是带着这个来担任总指挥官的。」
一个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帅以凝重的姿势放到桌上,上面「遗书」两字,显得刺眼之极。
「这,就是本人对待这场战争的态度,当不是胜利的消息传来的那个瞬间,就是这封信公开的时候。」对於将领们的震惊表情,老元帅表现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瞩目着我等的表现,在这个扭转历史的时刻,每一个军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资、兵员、战争条件,以及顶住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而你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些东西,去夺取一个完美的胜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将领们心里原本还有的一点对元帅的疑虑,在元帅清楚的言谈、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已经全部消融。
「这场战争,我是以最谨慎的态度在对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样。」直到这时,老元帅依然没有让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时,你们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不服,有争斗,这我能理解。但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这些屁事都给我丢开——这是在神圣的黑暗魔王大人关注下的战争,军队里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龌龊!拖后腿的、犹豫不决的、不服从命令的,死!」
「是的——元帅大人!」
「检讨以往的战争,所以我们决定在这次的战争中增加『作战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与参谋部并列,直接对我负责,所有给参战军团的军事指令,都会经过作战部下达,任何没有作战部部长签名的军事命令,你们都不得执行。」老元帅郑重的宣布,「那么,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就介绍担任作战部部长的将领给各位认识,他的任职是由联军总部决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战部长,进来!」
对在场的将领来说,这个消息既有点意外,却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联军在总指挥官与各军团之间增加这样一个全新的,拥有绝对权威的机构;符合情理之处在於,老元帅的身体真的无法支撑他随军指挥……
在将领们等待的目光中,门外有一组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止在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清朗的,令众人感到熟悉的声音穿透大门,直达各人的耳边,「联军作战部部长,斯维斯。赫本中将前来报到!」
大门被缓缓的打开,在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戎装,佩戴中将军衔的斯维斯。赫本公爵。
会议室内的将领之中,有人释然,有人惊讶,也有人木然。
离开联军多时的他,此时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坚毅却让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温柔可人的情报部副长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周身镶嵌宝石的工艺长剑,华丽、高贵而不具危险性。而现在,这长剑已被抽离了剑鞘,显露出锐利的锋芒,还有一击杀敌的凌厉。
「请进,」不出所料,老元帅指着身边的空位,扬声说:「这是你的位置。」
时隔多日,斯维斯中将终於以军人的身份重新进入了这间会议室,参与到一场针对斯比亚帝国的百年战争中。在这个会议室中,明白这场战争真正意义的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而作战部的成立,其实已经让斯维斯中将本人成为这次战争的直接指挥者,元帅,只是一个签在军事命令最后的标记——其代表的全部意义是支持,魔属联盟支持这份命令!
「在今天这个会议进行之后,前线指挥部所属的各位就要开拔。我这老朽的身体无法伴随你们一起上前线,但这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各位与我都是抱着同一理想在奋斗着。」
老元帅沉声说:「我宣布,对魔属联军对斯比亚作战总策略会开始——各位,请就座!」
「是的,长官!」将领们坐下。
在老元帅身后的墙上,巨幅地图正在缓缓下放。新一任的参谋部长官站起身向地图走去。
几名参谋军官快步走近,把手里的绝密文件分发给在座将领。
「对斯比亚的战争,」当那无比熟悉的斯比亚地图出现在眼中的时候,斯维斯。赫本在心里暗暗说:「终於开始了!」
「各位请看,这是目前的战场态势图,」参谋部长手里的长棍点到了地图上,「斯比亚帝国近期的军力配属基本未变,他们依然在坎普和威尔斯各要地保留着十二万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而且两地的近卫军统领府已经秘密迁移,统领府除去指挥体系还另有直属部队六万。
整个防御圈里还另有一些新组建的军团,以及地方守备军团,总数不到八万。「
「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军总数量是二十六万,不到三十万是吗?」有将领问。
「只能说目前是这样,实际上会有变化,通过几次战争,大家应该对斯比亚军的调动速度有个起码的估计。根据谨慎的分析,我们相信斯比亚能在很短时间内动员五十万规模的军队,在我们这个方向,他们能很快的将十到二十万军队放到防御位置上。」参谋部长解释说:「在其中,十八万近卫军是整个斯比亚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中坚力量,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资料中说斯比亚军近卫军总额还不到三十万,除了各级指挥机构外,作战部队不到二十五万。」另一位将领看着手里的文件发言,「也就是说,除了留下拱卫首都的必要军团,斯比亚全部的近卫军都在我们对面了?」
「是这样,而且在我们对面的近卫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牌军团,他们的中高级军官,绝大多数都是土城战役的幸存者,拥有的实力我这里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参谋部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些军队的总指挥官是海尔特中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他已经在回统领府的路上了。对於这位极具攻击性的指挥官,大家也不会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军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将以上级别将领写了关於他和另几位斯比亚将领的作战预想。」
「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我们对面多少有点奇怪,要知道这位指挥官最擅长的是进攻,而在我们对面的坎普和威尔斯地域,斯比亚军却是处於守势。」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军团长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斯比亚军是想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来一次进攻?」
「进攻是肯定有的,但不会是全线进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样,在战线某一点上进攻至战线后方并展开一系列破坏才是斯比亚军真正擅长做的,这一次,他们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战法,在这之外,斯比亚坚持把海尔特中将放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参谋部长说:「在眼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们的另一位中将莫亚,被部署在斯比亚以北靠近里瓦帝国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将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亚东北方向,防御除里瓦之外的全部神属联军进攻面。」
「斯比亚帝国已处於无将可派的境地?」对这样的答案,问话的将领有点意外,「但我们怎么保证神属联军会真正的进攻斯比亚?以前神属联军就出卖过盟军,实在不可信任。」
「虽然会常常出卖盟友,但神属联军永远会忠於自己的慾望,只要我们让他们保持这个慾望,他们就会按照我们定下的步骤去做事。」老元帅插话说:「让神属联军进攻斯比亚并保持这种攻势,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对於这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
「这样说来,在这次的战争中,斯比亚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应该这样说,」斯维斯。赫本中将纠正说:「斯比亚要先解决国内的叛乱之后,才能有资格腹背受敌。」
「关於斯比亚国内的叛乱,我们也知道一些,」一位将领问:「但怎么能肯定斯比亚会先对国内的叛乱下手?」
「因为,斯比亚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凯达不会允许国内有任何武装在做跟对外战争无关的事情,所以,国内的叛乱会首先被扑灭。」
斯维斯。赫本中将说:「但扑灭叛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会消耗他很多时间和精力。而这些时间对於我们而言,是异常宝贵的……」
第二章
斯比亚帝国,叛军临时总部。
「我想我已经说很清楚了,阁下,」在一群叛军将领的注视下,帐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严无比的声音,「我们要求你的部队立刻展开进攻,进攻方向是圣都!」
「进攻?那就意味着我现在就要公布自己的身份,」站在信使对面的是四位同样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回答,「这时间不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成熟。」
「时机是不是成熟,这得由我们说了算。」信使的态度非常强硬,事实上,他这句话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们说的话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送死?」信使在这些人心中似乎具备非常高的地位,与之对话的黑衣人还是用平和的语气在说话,「我们已经在广袤的土地上进行了针对科恩皇朝的叛乱,我们已经达到了协定的条款,托光明神王的宠爱和保佑,我们没有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消灭。如果现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进攻圣都,科恩。凯达会立即把我们扑杀的!」
「当然,你们的部队会进行一场艰苦的战争,伤亡也不会小,但献身战争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坚持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能保得性命,并可从最后的胜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凭我们手上的叛乱军队对圣都的近卫军?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军队只能用来叛乱。」黑衣头领摇着头,「这是我们最后的班底,我绝不会让他们做无谓的消耗。」
「要么你就带着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信使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要么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带领这支部队去进攻圣都。」
「我了解了,信使阁下,」黑衣头领点了点头,彷佛已经低头,语气中也泛出浓重的疲惫感,「您知道吗?每当您与我对话,我都能在您的语气中感受到另一个人──也就是科恩。凯达曾经给我的感觉,至少在让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们的态度很相似。」
「我应该说,那是我的荣幸吗?」信使轻哼了一声。
「不,这不是您的荣幸,而是您的遗憾。」
「怎么会成为我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并拔出来之后,」黑衣头领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闪耀着寒光。
信使下意识的要有所行动,周围的一群叛军将领已经涌上去抓牢了他,黑衣头领上前两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继续说:「现在,信使大人,你只会后悔一件事,就是你没能拥有跟科恩。凯达一样,能把心有杀机的人威吓住的那种目光和实力──」
「噗」的一声,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没有在伤口里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雾之后,黑衣头领把匕首丢弃到地上,站到门边长吁了一口气。
「阁下,」看着还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军将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位信使死了之后,我们就跟外面失去了联系。」
「我们有军队,怎么可能跟外面失去联系?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信使跟我们撕破脸,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了不向圣都进军的最好理由,因为信使不见了……」黑衣头领笑了笑,向将领示意拿地图来,「现在,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自己的处境。」
「出於某种原因,科恩。凯达没有使用精锐部队对付我们分布在三个行省里的部队,也许你们会想,这是因为他的部队不够,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那是假象。在任何时候,科恩。凯达都会先对付我们,因为我们是身处在他家后院的叛徒!」看着地图,黑衣头领说:「所以我们目前不是要进攻,而是要收缩防御,我们要找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神属联军和魔属联军进攻的那天。看看这地图,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合适?」
「以这样的要求来说,似乎靠近边境的城市更符合我们的要求,但考虑到帝国之间的关系,里瓦绝对不行,那边的势力太复杂,靠近波塔帝国会好一点。」一位将领说:「这里有两个城市,都有通向边境的道路,对我们来说,最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有条退路。」
「我喜欢凡事留有退路,」黑衣头领并不心急,用目光询问着将领们的意见,「那我们得放弃一个城市,要选哪一个?你们给我理由。」
「阁下,有一个消息,但我不知道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围看地图的将领中,有人说:「在三个多月之前,东缔行省首府来了一位跟阁下很有渊源、跟科恩。凯达也很有渊源的少年。」
「哦?赶紧让我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
「是雅尔萨德。萨兰,就是那个早就死了的,所谓的帝国忠良尤肯。萨兰的儿子。」那位将领回答,「为了让他成年之后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凯达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经的领地,进行一些……实践之类的事情,目前应该还没有离开,因为道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成年前的游历,回述家族的荣耀,科恩。凯达对这位未来的总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贵族方式在培养他,雅尔萨德。萨兰……」黑衣头领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发出一连串不真实的刺耳笑声,「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运!
「「聚集全部部队,包围东缔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站在这个首府──缔亚索玛城下!」黑衣头领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纸面上画出一个红圈,「先生们,这个雅尔萨德。萨兰是科恩的养子,只要我们生擒住他,我们就能处於不败之地!之后,我们就能打出『清君侧』的旗帜了。先生们,没有必要再隐藏身份了,我们将以真面目示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叛军,你们是斯比亚帝国的军队!」
「是的──阁下!」将领们兴奋的回答着。
「科恩。凯达真是不走运啊!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把一个这么关键的人物遗忘在边境城市,以我们的实力,要夺取这个城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黑衣头领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队换装,以追剿叛军的名义,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遵命!」将领们回答:「维纶总督!」
命令传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牵制的驻守部队外,原本分散做几十股的叛军一起掉转了方向,以前所未见的行军速度向东缔行省冲去。而维纶总督亲自率领的一支「讨伐军队」追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以相距不过百里的状态,两股部队先后进入了东缔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仓库、农场、乡镇甚至乡间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军的目标异常明确,选定的行军路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边境的又多是防御敌军进攻的缓冲地带,地广人稀,要不然的话,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军不得不这么凶恶,因为在斯比亚国土上进行叛乱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亚正处於腹背受敌的境地──谁都看得出来,科恩。凯达要想外御强敌的先决条件就是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而叛军的支持者们却又一再命令叛军进攻,真是丧心病狂的外援啊!
这场叛乱进行到今天,已经不是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了的,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出,科恩。
凯达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谁,虽然没有发兵围剿,但几支部队却封堵了叛军继续发展的空间,科恩。凯达等的就是叛军成建制进攻的那一刻,进攻圣都?怕是手里的部队连点渣都剩不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身为叛军总指挥的维纶总督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声在外,别人的生死是从未看在眼里,但现在,手里这点部队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全部资本,如果在进攻圣都的路上拼光了,那么他以后的下场也不会比垮台的科恩。凯达好上那么一星半点──如果科恩。凯达真的倒台的话。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队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谈判的本钱──占领东缔行省坐观时局变化,这才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如果神属联军或魔属联军要赢了,他可以选个好时机冲出来抢地盘;如果天没长眼,科恩。凯达在两面夹击之下赢了,他至少还可以用雅尔萨德。萨兰换得一个远走高飞的机会。
科恩。凯达即使再恨自己也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他太了解这位皇帝的心理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就是维纶总督一直以来秉承的「乱世生存法则」,在上次内战中,他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东缔行省,历史上曾经是萨兰家族的领地。在斯比亚帝国所有的十八个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尔斯),这行省的面积并不算很大,处於斯比亚与波塔接壤线的中间部位,拥有两条通向波塔帝国的运输线,民众数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几位,物产贫乏。
在科恩。凯达登基之后,这里更被帝国做为一个与波塔帝国的缓冲地带,所以没得到大规模的民生建设支持,反倒是有几处囤军地点和一些边境军事设施。因为斯比亚军的总体防御思想出奇,所以在边境上并没有部署什么兵力,只有被称为边境守备部队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队存在着。另在行省首府缔亚索玛城周围驻有不到两万的帝国军,那是唯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敌军会在身后突然出现!
在前进的时候,维纶总督仔细的研究了战局,又发现了另一个对己方极为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在缔亚索玛城驻守的军队,当初只是一个仅具备指挥系统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员都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征召的──在向所有部队送兵的时候,精明的维纶总督也送进去大批心腹。
以此种情况推论,这一仗不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会多出万余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凯达训练过的军队,战斗力可不是自己训练的叛乱部队能比拟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犹如是压顶的乌云一样,维纶总督的部队包围了缔亚索玛城,当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总数过十万的叛军已经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的包围了这座城市。
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维纶总督不是草包,在进军的路上,他自始至终的关切着外间的一切情报,包括周围行省、帝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最具可信度的情报指出,自己周围没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国部队存在,醒悟过来的科恩。凯达倒是派出一支军队追赶过来,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这支部队之前还等在自己去进攻圣都的路上。
在维纶总督到达缔亚索玛城下时,攻击城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缔亚索玛城的魔法防御光幕在之前一天寿终正寝,那道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城墙被投石车削去了一人高,城内各处冒起直冲云霄的粗大烟柱……
这些战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凯达处偷学多时的军官干出来的,当然,还有内应的帮助。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沉默良久的维纶总督叹了口气,说出了到达城下的第一句话:「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没有识不破的密眼雾。」
「维纶总督,我们的攻击是突然展开的,三天以来,城内守军伤亡惨重,连总督府邸都被用来治疗伤员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参与防御,那黑烟,就是他们在焚烧屍体。」负责攻城的将领在维纶耳边说:「根据内应的最新一次报告,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里。」
「雅尔萨德。萨兰?说详细一点。」
「是的,总督。他是在我们举事之前来到此地的,有三位导师陪伴着,走访了与其家族有关的一些地点,并根据科恩。凯达的要求,在这里撰写一本有关他家族的传记,这是内应搞到的抄本。」将领递过一本手抄本,「我们到达这里之前,有护卫要带着他逃去波塔帝国,但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样又臭又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翻出他老子留给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来,说是不能有侮家门……」
「这是真正的将门之后,可敬,可爱,可悲,可叹。」维纶总督端详着手里的抄本,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对於他们来说,逃去别的帝国被外交条例保护、最后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家族。」
「总督大人喜欢?」将领有些迷惑,因为在上次帝国内乱中的一个深夜,他亲眼见到,维纶总督用佩剑杀了雅尔萨德。萨兰的父亲尤肯。萨兰!
「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羡慕。」在心里暗自说了喜欢的理由,维纶总督稍微偏转了头问将领,「城内其他情况又如何?」
「城内总共只有一万余部队,三天激战之后,还能在城头的只有五千余人了。」将领回答说:「从昨天起,防守城墙的平民就占防御总数的一半了,多处城墙被破坏……他们没补给、没援军、没希望,我们明天就能拿下这城市!」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明天的总攻我来指挥。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幸运儿吗?」维纶总督敏锐而阴冷的目光搜索着城墙,终於,在倒塌的门楼边,将雅尔萨德。萨兰的身影从杂乱的背景之中剥离出来──雅尔萨德。萨兰穿着一副镶嵌着银丝花纹的残破盔甲,手抚着光秃秃的墙面,坚毅的脸庞上全是血渍和灰尘,一名护卫正拚命的把他的身体往后拖。
维纶总督一阵心悸,被远方城墙上雅尔萨德。萨兰的目光吓到了,那种翻滚着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很明显带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将其生擒,自己今后将噩梦连连。
「我改变主意了,」回味着少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维纶总督轻柔的翻开了手抄本的第一页,「在我翻看完这本传记的时候,部队必须集合完毕,我要马上总攻!」
「是的,总督!」知道自己交给维纶总督的手抄本不过百多页,将领急忙跑去传令,「传令全军集合──准备总攻!准备总攻!」
维纶总督身边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举,正在后面千步处待命的六百鲜衣银甲的亲卫队立即催马上前,不消片刻就团团围在维纶总督周围,一声整齐的呼喊之后,六百柄马刀同声出鞘,宣告准备完毕。这是维纶总督真正放心的部队,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组成。
维纶总督的战马被牵了过来,他就骑在马背上,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这本名为「萨兰家族传记」的手抄本。在他身后的大营里,几万接到军令的大军正蜂拥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总攻计划,奔向各自的攻击准备位置──战鼓阵阵,号角嘹亮,楼车、撞车、云梯车汇集成行,长枪阵列组成雪亮的金属密林!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看着这样一本书,等待着这样的一场战争,维纶总督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举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过半之后,他才终於明白过来,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在惧怕这位少年,而是惧怕科恩。凯达,斯比亚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围攻缔亚索玛城的先头部队,总攻部队将近九万人,此起彼伏的军令中,这支大军终於在维纶总督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准备完毕。
而在缔亚索玛城的城头,这时候也匍匐了一些防御部队,从他们的姿势和服装上来分辨,这应该是那种半军半民的临时部队。
这将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战斗。
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城上城下均是鸦雀无声。
死寂之中,维纶总督轻轻合上了手抄本,闭眼沉思着,好半天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真有意思,」猛的睁开眼睛,维纶总督阴冷的目光重新笼罩着缔亚索玛城,「这本书。」
「回禀总督大人!」叛军将领来到维纶总督身边,大声回报,「大军准备完毕,请下令!」
「部队待命,布置传音魔法。」维纶总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将领们,「先生们,你们之中谁能告诉我,科恩。凯达在得知我们攻击缔亚索玛城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按照常理来讲,总督大人这次进军突破一般思维,不求进,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凯达不可能会先有防范,他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一阵沉默之后,有将领分析说:「以末将想来,大概会让追来的两支部队钳制我进军斯比亚内地的出路,把我们逼在这地方,再谈判。」
「因为我们手上有雅尔萨德。萨兰,所以科恩。凯达会投鼠忌器吗?」维纶总督笑了笑,「在此总攻前最后一刻,我们的情报官还有一次汇报机会。」
「是的,总督大人,」负责情报的将领说:「最新的情报显示,我们周边五百里没有帝国军队,雅尔萨德。萨兰还留在缔亚索玛城内。」
「不容易啊!这是我们第一次从科恩。凯达手里抢得主动,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为契机,达到我们一直期盼的目标。」维纶总督转过了头,看着远方的城墙,「在我劝降无效之后,立即展开强攻,我今夜要在城内入眠!」
「如您所愿,总督大人!」
第三章
呼啸的风声中,鲜亮的叛军旗帜在飘扬着,维纶总督的亲卫队在缓步向前,六百骑的行动就犹如一人般,整个的、分毫不差的保护着维纶总督,前进到守军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外。
城下,叛军趾高气扬;城上,守军脸如菜色。
「缔亚索玛城里的人听好了,这是你们最后活命的机会。」身披一袭血红披风、穿银色礼服的维纶总督策马上前,好让城头的守军不但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维纶总督,这支十万大军的统领者,要求与缔亚索玛城守军将领说话。」
「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维纶总督万岁!」城下的叛军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我的耐心还没消失之前,你们最好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在欢呼声停顿下来之后,维纶总督长笑一声,「否则的话,我的军队会把你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杀!杀!杀!」叛军晃动着手里的武器,疯狂的叫嚣声一波高过一波,与发石车空转的声音混淆起来,如同浪涛般的冲击着缔亚索玛已显脆弱的城墙。
「在我眼中,缔亚索玛城只是一粒沙尘!其实,你们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不小心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必须退让!」威胁的话说到这里,维纶总督的语调稍微有一点缓和,「为城里的无辜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吗?你们不是一直宣称自己爱民如子吗?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将领死了,那么总还有领主和城主吧?出来,你们也有谈判投降的资格!」
在近十万叛军的注视下,四位盔甲还算整洁的守军军官走上了城头,往两边一分之后,一位个头明显矮小许多的将官跟着走了出来。与身边的四位军官相比,这位矮小的将官简直就像一个少年──虽然他穿着一副只有帝国大领主才能拥有的金黄色镶银饰盔甲。
「斯比亚帝国属下,缔亚索玛城代城主,雅尔萨德。萨兰在此!」矮小的将官取下头盔,露出满面风尘,以坦然无畏的神情面对着城下的十万叛军。
但在维纶总督听来,这声音分明未脱稚气,以这样的小孩为对手也是异数。
叛军阵中也响起连片讥笑声,小孩子?这一仗赢得太简单了!
「雅尔萨德。萨兰,本人可以承认你城主的身份,这就意味着,你现在可以代表缔亚索玛城全体民众,与我进行谈判。」维纶总督正色说:「投降吧!你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份站在这里,并不是要向你投降,」雅尔萨德。萨兰冷静得不像是个少年,「我在向叛军表明,缔亚索玛城是有领导者存在的!
城主牺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牺牲了,会有下一个代城主继任!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对你的勇气表示钦佩,其次,我对你的愚蠢表示鄙视,」维纶总督哈哈一笑,「叛逆?谁是叛逆?!」
雅尔萨德身边的一名军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声训斥:「你维纶难道还不算是叛逆吗?
「「当然不算是叛逆,我维纶只是一个倍受迫害的贵族!」维纶反驳说:「叛逆者,无一不是以犯上做乱为手段、以推翻帝国身登皇位为最终目的!
但是,你们看看我!我维纶打出了自己的旗号了吗?我宣布要推翻斯比亚帝国了吗?我向圣都进攻了吗?我在回避、在逃亡,而你们,就挡在我前进的路线上!为了我所率领着的这十万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过这座城去!
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连累无辜百姓,还是要现在投降各走各路,你们选择吧!「「有谁会相信你的谎言!」城头上,另一位军官大声说道:「你这卑鄙小人!」
「科恩。凯达曾经说过,人生就像是在赌博,我同意这句话,你们现在就是在赌博,但赌注不是一个铜板。」维纶并没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驳,「你们不赌,就是大军杀入城内,血流成河!赌了,至少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
我维纶在此立誓,在你们投降之后,我将以仁厚的手段对待你们,无论贵族平民,我都不会滥杀无辜──如果,你们激怒了我,那就……「「杀!杀!杀!」十万叛军不失时机的同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点时间给你们考虑。」维纶抬手制止了军队的吼声,眼中流露出温和的目光,用悲天悯人的沉重语气,缓缓的说:「城下的军队,城上的军队,都是来自同一个故乡。两军之中,有血肉相连的父子、有盼望团圆的叔侄、有同一母亲的兄弟……曾经有人说,一场没有亲兄弟相互残杀的战争就称不上真正惨烈,那么,这场就要爆发的战争,会惨过历史上任何一次,但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们投降,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城墙上,守军有了些动摇的迹象,这可以从那些四处跑动的军官身上看出来。
「或者,你们的军官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是靠着士兵的生命在维持荣耀,但这荣耀并不属於普通士兵,战斗下去,除了死,你们能得到什么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释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维纶深情的继续,并开始把蛊惑目标从守军将领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入我这一方,抓住你们的最高将领,杀死你们身边的军官!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自己的生死,不应该由军官们来决定!」
城墙上的守军在继续动摇,已经在某些地方发展为骚动,这样看来,无论是在素质和忠诚上,边境地区的军团都无法跟帝国内地的军团相提并论,不过,这也省去很多麻烦──想到这里,维纶总督大喊了一声:「时间无多,你们做出决定吧!」
缔亚索玛城头,保持多时沉默的雅尔萨德。萨兰抬起手来,阻止了身边军官的话,然后转身走了下去,几位陪伴他的军官紧跟在后面。相隔太远,维纶总督实在无法得知详情,但从跟在后面的军官们互相推攘的动作来看,似乎他们已经发生了争吵,或是在劝说着什么……维纶心中一动,伸手向后面的人做出一个手势。
「全军──前进!」接到命令的叛军将领发令,「投石车──准备!」
「必胜!必胜!必胜!」三声呼喊之后,叛军前列的步兵缓步上前,以硕大的黑色盾牌护住全身,盾牌上缘,露出的一点雪亮战刀刀尖反射着光亮,无数甲片随主人脚步的移动而互相撞击,发出的脆声汇集起来,成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让四面城墙战栗的闷响……
在投石车的绞索声里,缔亚索玛城正对叛军主营的吊桥晃动了一下,然后,在维纶总督处变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铁链声大作,厚重的吊桥猛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敌军异动!前军戒备、弓箭手上!」叛军将领紧张起来,「骑兵入快速通道,准备反击!」
维纶总督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身边的将领再一声号令:「全军止步,暂不攻击!」
「哈!」军阵前进的脚步停止下来,万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无数长枪对准了城门。
两军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声,缔亚索玛城门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因为阳光照射角度的关系,所以一时之间还看不清楚走出来的人是谁,不过,这位走在阴影里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杂物一绊,「噗」的一声摔倒在地。
叛军中的讥笑声还没形成规模,就被面色阴沉的维纶制止,这是一个真正紧张的时候!
那人重新站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一步步的走到阳光中,一副金黄色、镶嵌银色饰纹的盔甲出现在十万叛军眼中,让叛军上下都忍不住的高声欢呼:「必胜!必胜!我们必胜!」
「贤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为了百姓而投降,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继续,继续向前走,」维纶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命令说:「谁敢对缔亚索玛城主无礼,杀无赦!」
身穿着父亲遗留的金黄盔甲,背后披着皇帝御赐的黑色披风,雅尔萨德。
萨兰走在通向叛军主营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脚步丝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线处,在城门外五十步,面无表情的雅尔萨德停了下来,回手从背后取出三样城主才会拥有的物品,在身前摆好──那是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黄金佩剑、一颗被红色金丝绒包裹的方印、一本记载着城市资料的册子。
这是投降交权必备的三样物品,像征着城主的一切。叛军上下,几乎都要放声歌唱了──这么多日子的风餐露宿,终於要拥有一个行省首府,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城下的雅尔萨德。萨兰又拿出一个卷轴,用双手捧到胸前。
「贤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拿着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书吧?」